这是去年五月份写的两篇文章,因为有人发私信催问了好几次,就再发一次。
暮春,一个偶然,从石坝路过,看到关停的煤矿、废弃的火电厂、荒芜的钢厂、沉寂的水泥厂,突然想写点儿什么。
今天,刚好是农历三月三十——三月的最后一天,意味着民间的春天真正意义上结束了,再过两天,就是立夏。
问不清楚那些曾经给石坝带来过无限繁华和经济增长的厂矿是什么时候关停的,在村里人看来,“已经好几年了”,他们的模糊,实际上是一种缅怀,仿佛很远了,仿佛就在昨天。
石坝煤矿那栋造型别致的楼房,在当时应该是很先进了,现在已经空无一人,关停后的煤矿,正在进行废水处理工程。大门口“和谐发展做强做大”的理想清晰可见,但只实现“做大做强”。
当年的发展,确实刺激和支撑了地方经济在特殊历史时期的某一个阶段持续发展,但是,也同样对环境和自然造成了伤害,欠下的债,只有慢慢地来偿还。时间检验出来的事物,无论善恶美丑,最终还是得时间来疗伤和覆盖。
在山的腹地,水和煤炭并存了亿万斯年,但煤炭的黑,似乎和水没有关系,它们清澈地流淌出来,却因为矿物质经久的沉淀,使河道变成了红色,锈迹斑斑。但是,依然可以看得见太阳的白,白云的白,流水的白。
在煤矿矿井旁边的石坝煤矿瓦斯检测记录表小黑板上——石坝煤矿瓦斯检测记录表写着最后的时间,但只看得清楚“年”“北头”“全”……等斑驳的字迹,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记录,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些字迹经过风雨的侵蚀,最终会在某一天消失。
在煤矿前边的场地上,堆放着矿车,变压器等废弃机械,这些机械,曾经进入数以万米计的巷道里,顶着瓦斯和粉尘,与工人们并肩战斗,在它们烛骨般的心跳里,能够闻到矿工们的汗味和血腥,以及他们或喜或悲、或期或哎、或怒或恼的表情和命运。
虽说那些住房早已经人去楼空,破败不已,但是只要你认真去寻找,还是依然可以找到人间的烟火气息。无论是标语口号,还是工人们的涂鸦题写,都历历在目,它们在萋萋的芳草之中,伸一个懒腰,或者偷听一下山林中清脆的鸟语,便又昏昏睡去。正如一位工友写的,“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那些曾经的厂房,门锁着,又好像没有锁。在这里,阳光是钥匙,空气是钥匙,只要你去,脚步都是钥匙。
一台被铁栅栏关着的变压器,所有的触角都已经拆除,但是依然可以让人望而生畏,有一种不敢靠近的感觉。它曾经给巷道的作业面送去光明,也点燃过生活区的灯火,但是如今,它们在黑夜里,同样只能在黑暗里等待天明,这样的日子,煎熬着透明璀璨的内心。
由巷道出来到储煤场,中间要经过一座桥梁,桥墩是由石头砌成的,爬着铁红。在桥梁上,停着两列整齐的矿车,安静得让人窒息。即使耳边响起了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那只是一种错觉。
在这座运煤桥梁的正对面,从有一排砖瓦房屋,木牌子上写着警示标语,“严禁非工作人员靠近和进入”,当年,大概是经济重地吧。而现在,那些草木就已经可以自由地靠近和进入了,特别是那些泡桐树,肆无忌惮地开着美丽的花。它们只管在岁月的流转中,以自我的方式来诠释天性,来去无意,宠辱不惊。
在石坝煤矿的不远处,“利川火电厂”也停止了工作。“利川火电”四个字,已经被阳光漂白,只有“厂”字,还是红色。透过铁门,可以看到厂区的安静和寂寥,“进入施工现场,请佩戴安全帽”的提示,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而墙外的水管,没有龙头,没有开关,没有水流出,看上去只有一个很深的黑洞,最让人担心的是,用来固定管道的铁钉,已经生锈,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在火电厂的对面,透过围墙的缺口,一根硕大无比的烟囱矗立着,主体上的水泥一块一块掉落,露出里面的暗红,从命运的宠儿到时代的弃儿,让沧桑之感隐隐作痛。它们曾经吐出的浓烟,让人的肺和天空的肺,剧烈地咳嗽,今天,它们则在荒废中慢慢的腐落,那些尘埃落定之后,堆积成为无法治愈的结核。
路边上一面墙壁上赫然写着一个绯红的“拆”字,这或许已经暗示了,一段历史的结束和一个时代的开始。
那天去石坝水泥厂,并不顺路,从利川往齐跃山,到了后坝,因为突然想去看看,就绕了进去。
作为利川曾经的重工业基地,一路上有石坝煤矿、利川火电厂等已经关停的厂矿,破败的厂房沉寂在时光里,就像一位闭着眼睛假寐的老人,其实所有路过的脚步他都能听见,只是不愿意抬起眼皮,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这让我的心情,油然而生了一种敬畏,这世界上任何一种存在的事物,都曾经有过很多足够充分的理由和价值,它们的颓废和远离,如同背景一样挺立在时代的背后,只要你一回眸,就可以看到一代人的命运和一个时代的印痕。
“到了街上往左拐,有一段烂了的水泥路,照直走,只有四五百米的距离。”在我问路时,一位扛着锄头去地里劳动的老者说,“水泥厂都关了几年了,你们还去看它?”
直到水泥厂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有点不相信就到了。偌大的厂区,显得无比冷清。不再轰鸣的机器,虽说依然坚硬,但是由于没有人声的润滑,空气正在慢慢地侵蚀。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会因为停下来而腐朽。
许多机器,我都叫不出名字,来看它,却和它有一种天生的陌生感,这让我特别尴尬。但是石坝水泥厂生产的“齐跃山牌”水泥,许多人都用过,特别是在经济发展起来之后,基建和房建的蓬勃盎然,让石坝水泥厂在很长一段时间,很是兴旺,其销售点,遍布利川的各个乡镇。据一些曾经到这里来拉过水泥的司机师傅回忆,齐跃山水泥紧俏的时候,有时候要来排一两天的队,至于从早上排到下午,甚至是晚上,基本上是常态。
但是,那一切热闹和繁荣,都已经被厂区里丛生的杂草所淹没,现在所能看见的,除了被阳光一层层剥落的墙体之外,还有一些被厚厚的灰尘覆盖着的用油漆写下的字迹,无论是“事故是最大的浪费,安全是最大的节约”,还是“落实规章制度,强化防范措施”,都给人一种无法触摸到的凝重。
配电室、销售科、维修科。如今都已经人去楼空,所有的门上,都挂着铁锁,只要稍微一碰,铁锈就会掉落。也许,如果想要进去看看,可能钥匙还在,而那些拿着钥匙的人,已经远走了。我怕打扰,隔着窗户往里面看,里面浓浓的霉味,拒绝了我的偷窥。
石坝水泥厂其实叫做利川市齐岳山水泥有限责任公司,因位于当时的石坝管理区,许多人都称之为“石坝水泥厂”,于年8月27日成立。
作为高耗能的产业,以及环保的需要,一些产业被淘汰,已经是历史向前发展的必然结果。石坝曾经的辉煌,是因为有许多重工业在此聚集。之前提到过的煤厂,火电厂,还有未曾造访过的钢厂,焦炭厂,它们退隐,是一场没有告别,不说再见的演出。
当我从水泥厂出来时,原来那两扇开着的大门,被风虚掩。车路边上的一栋民房,挂着的“此房出售”的标牌,格外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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