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山游记的作者赵明山,下花园的煤矿中学毕业,再发一篇他的美篇,重游下花园煤矿的观感和回忆,文中叙述的下花园煤矿的文字和照片,和我们庞家堡极为相似,看了庞家堡就看到了下花园,反之看了下花园煤矿也就看到了庞家堡。所不同的就是我们是铁矿,属冶金系统,他们是煤矿,是煤炭系统。资源枯竭后倒闭的命运是一样的。我们是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企业的命运是相同的。
感谢赵明山,通过优美抒情的文字,让我们了解了下花园煤矿,珍贵的照片让我们看到了山对面的另一个“庞家堡”。
心血来潮,又想到煤矿去看看。
虽然离去多年,怎么也割舍不掉这份思念。也曾多次回去,每次都在变化,过去的,迅速消失,新生的无比陌路。下花园煤矿,到底逝去了,还是重生了,无法定义。我骑电动车出下花园,一过洋桥,便是煤矿的地盘。走在宽阔笔直的马路上,还是有点留恋以前的大拐弯,看来是让人们走弯路,其实它在教育我们如何理解人生。就像开车,没有弯道就没有技术,倘若有一天失去了宽阔的马路,你就会在弯道前变得无比拙劣。车给力,路好走,转眼到了煤矿的十字路口。位置没错,景象完全不同。不见了最早的进展饭店,不见了二矿一矿大院,就连当年颇为热闹的后洼街也不见了。幸运的是,曾经在精神上,滋养过两代人的工人俱乐部还在,只是被疯狂的野草掩映着。明明是一副被抛弃的景象,在我的眼里却看出了她的坚强。头顶上那颗五星,在狂风暴雨的洗刷下,依旧维护着原来的本色,两边的语录虽然有些斑驳,但清晰可见,就像陈年的酒,读起来让人的血还会涌动。屋顶上的旗帜没有了,和我同龄的两只高音喇叭还在,就像被遗忘的战士,傻傻的坚守。看着那两只熟悉的喇叭,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声。记得当年,那歌声总是驾着风,走遍煤矿的大街小巷。早晨,它是起床的号角。白天,它是驭手的鞭子。晚上,它又成了人们精神的食粮。这歌声,在矿山它就是挖煤的镐。在工厂它就是打铁的锤。在农村,它就是耕耘的锄。在学校,它又成了创作的笔。不像当今一些明星唱的歌,充真量,算个小偷,只是帮钱换换口袋而已。俱乐部前面,是煤矿著名的五一广场。原来这里是一片略缓的开阔地,每到下午,没事的人们,就会聚到这里打发无聊。孩子们喜欢拉洋片、变戏法。大人们喜欢打把式、练气功。我没钱,只能听拉洋片的唱台词。手脚并用,一阵锣鼓过后是开场白:“往里边瞧来,往里面看……”我往往翻译成:“王八里头瞧来,王八里头看”,惹得拉洋片的牛眼瞪起,若不是手脚被占着,一个耳光是跑不了的。打把式地目的是卖野药,抡着大刀,逼退太靠前的人群,亮几个绝活,打一套拳脚,接下来就开始推销狗皮膏药和大力丸。我最看不得吞宝剑,亮晃晃一尺多长,生从口中插下,技术再高,这个过程也难受。不能说话不能弯腰的呑剑人,用痛苦的表情,帮着助手拿盘子收钱,每到此时,我便学了*花鱼。文化大革命来了。当时的观众大都成了造反派,造反派的特点,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学私塾,先拜师,后熬夜,最终也没几个学成。学造反就简单多了,只要不认爹娘,都合格。家里若是有一口要过饭的锅,或一根讨吃用的棍子,那就相当今天的大学文凭,直接做“领袖”。在这种状况下,连过去一些拎着脑袋打日本、打国民*的人,也怀疑起当初的选择。练把式的场地,越来越不能适应更多的造反派,司令部一声令下,就在这里建一个万人集会大广场。用挖煤的技术挖一个广场,绰绰有余,何况还有我们这些会打洞的后人。行为是自发的,劳动是无偿的,在献礼口号的鼓动下,我们像打了鸡血,分不清白天黑夜。没多久,广场便落成了,都是工人,所以起名叫“五一”广场。从此造反派的“领袖”们,替代了拉洋片的,练气功的,打把式的,变戏法的,成了这里的主角。有了足够大的场地,再不用担心冷落了哪边的造反派。在这里,有本事尽可施展,从辩论到武斗,从庆祝到游行,从忠字舞到样板戏。在乡下人的眼里,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小天安门广场。繁华过后,免不了灯火阑珊。随着形式的变化和资源的枯竭,这里应了树倒猢狲散的老话,连同对面一、二井矿工宿舍,双双沦为蒲松龄笔下的素材。沿着通往三矿大院的路径前行,两旁散落着几处,没被拆掉的民房。从外观上看,极其破败,从环境上说,惨不忍睹。真不知里边的人怎么生活。不是当事人,不敢乱揣测。回想当年,我们都住着这样的房子,也过出了不少幸福和快乐,只是社会发展了,让我们回不去了再往前就到了二矿,我站在原来二矿木场的位置,仰望着比任何一个年代,都显苍老的玉带山,心中颇感凄楚。它的苍老不仅体现在被挖空的内在,更体现在被斑驳的容颜。不远处,躺在山脚下的那块巨石,仿佛正向人们讲述这些故事。自从煤矿成立了采石队,人们便瞄上了这条玉带,在当时人的眼里,玉带是不顶饭地,就像姑娘的脸。重要的是,在哪里能搞到急需的建设材料。做好了前期工作,工人们拎着钢钎背着炸药上去了。他们学着当年炸碉堡的模样,放好炸药,点燃导火索,迅速撤离,一声巨响,惊飞了满山的鸟雀,也吓坏了周边的孩子。好在放炮并没带来什么危险,很快适应的我,得空就和邻伴一起,爬上我家屋后的山顶去看放炮。看久了便有了经验,像蚂蚁般的工人从山上下撤时,炮就要响了。果不其然,先是白烟腾起,之后会听到炮声,接着,被崩落的山石如天女散花般落下,激起的尘土又似万马奔腾,直把我们看的心花怒放,就像当今看烟火。后来这便成了我们生活中的一项乐趣。这样的场面,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隆隆的炮声也等同了早晨的鸡叫,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有一天,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山石被崩落。它并不认同,人们规划的路线,和停下的位置,而是带着无比的愤怒,向着二矿坑口的方向狂奔下去。谁都知道,一场灾难就要发生了。好在这块巨石还是有一些阶级感情的,就在离坑口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心有余悸的工人们看到这个结果,无比庆幸。感到,即便尿一回裤子也值!美人沟,多么漂亮的名字。它不过是玉带山脚下的一条沟谷,深不过百余米,有树五六棵,住家三四户,还有一盘让我不能忘记地石碾。记得困难时期,饥饿逼着大人们去开荒,我家也不例外。经过一年劳作,收得些许谷米,母亲总是用布袋背起,带着我到美人沟借石碾。沿着我家屋后那条又细又陡的山路,蜿蜒攀到山顶,便是大梁,再往前就到美人沟了。沟里的住户,是我家邻居的亲戚,极熟识,石碾随便用,驴不行。况且我们那点东西,也值不得麻烦毛驴。母亲用带去的扫帚扫净碾盘,把谷子均匀倒在上面,剩下就是用力推了。沉重的碌碡在外力的作用下,不情愿地转着,轧得谷子滋滋作响,当时我年纪虽小,也不忍心让母亲自己劳作,总会扒在碾杠上跟着转,走累了,就会看棚下吃草的驴,看着看着心里便生出些羡慕。长大后想起此事,有点恨驴。但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在特定的条件下,有时会被驴嘲笑。米碾好了,母亲带我回家。在回家的路上,感觉轻松了许多,不光是因为下坡,还有满脑子那香喷喷的小米饭,到了晚上一掀锅盖,还是加了菜的粥,这样的失望也不止这一次。这些经历让我养成了爱惜粮食的习惯。直到今天,一看到有些年轻人,仗着有钱作贱食物,就恨不得找一盘石碾,让他们尝尝做驴的滋味。三号井,离美人沟不远。那里有煤矿最早的学校,北京的表姐曾经在那里上过学,学到了什么?不知道,爬山的成绩肯定是毕业了。每天的翻山越岭,难为着年纪小小,少吃没穿的孩子们。至今不明白,当时为什么要把学校,安在人烟稀少的山沟里?难道就为了就和那几间破房。多年后表姐每到下花园,总让我们带她到那里去看看,不知是为了看过去的辛酸,还是为坚定一下今天的幸福。眼下这里,早没了过去的踪影。这些年来,人们唱着愚公愚山,用神仙都傻眼的速度,把一个个山头搞平。看着那一块块平整开阔的土地,让我再也想不起,旧时那漫山遍野荆条花、酸枣花的香气,和此起彼伏的蝈蝈叫。有人说这叫开发,杀羊的却说,这就是挂起的羊头……远处,尚在作业的大型机械,不时传来隆隆的叫声,让周边的山头无不胆颤,就连那春荣秋枯的野草,也活的提心吊胆。绕过我最熟悉的那座小山,就是落水滩。虽然这里早已被改造,被圈占,可依然抹不去,小时候生活在这里的记忆。门前的沙枣树,屋后的老玉米,山坡上不时飞起的野山鸡。还有前邻后舍的同学和发小,他们那一张张可亲可爱的娃娃脸,一直珍藏在我心里那本永久的相册中。我还怀念那时的夜空。满天的星斗,横亘的银河,还有牛郎织女的故事。漆黑透明的夜晚,最能让人们理解,什么叫天上的星星数不清。不像现在的城市,明亮却浑浊,天上就那么几颗努力眨着眼睛的星星,连傻子都懒得数。煤矿有两条流水,一条经过后洼顺着公路流向洋河,另一条就在我家门前不远。这些水并不是天然的,而是人们从矿井下抽取的,虽然有些黑,但绝不浑浊。重见天日的水,为感谢人们,不论从谁家门前流过,总是一路欢歌。大人们用它浇地,我们总会把叠好的纸船放在水面上,看谁漂的更远。到了冬日,还会在冻结的冰面上滑冰,既便摔倒,摔出地也是开心的笑语。这条流水还是我上学的同行,跟着它恰到校园。而今流水没有了,校园也没有了,没有的太过干净,连一些碎屑也不曾留下。纵使有着一捧相思泪,也不知洒向何处。现实中的学校没有了,可我记忆中的校园还在,半个多世纪并没能把它完全磨灭。自打二年级,有幸搬进煤矿为孩子们建设地,唯一一所学校。对面四栋,横向是办公室,教室由砖石建成,宽敞明亮,配上新桌椅,那叫一个得意。先敎我们的是张老师,虽然*人出身,一点儿也不妨碍对孩子们的和善。除了认真教学外,还给班里的几位同学改过名字,在后来的日子里,这几位同学都成了我们中的佼佼者,可见人的名字很重要。到了下个学期,换成许老师做我们的班主任,一直敎到小学毕业。许老师是一位既严厉又负责的好老师,在他的辛勤教导下,我从一位懵懂小孩,长成一个有基本文化意识的少年。他也是我一生中受益最多的老师,因为在他之后,我就没有真正学习过。还有一位教我们音乐的老师,命运极其悲惨。他本性李,只因“小鸡毛”这支歌曲教的太好,让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当外号送给了他,时间一久,小鸡毛老师无人不知,大名反被我们忘记了。老师的性情极其和善,从来没有因为这绰号难为过那个孩子。性情懦弱善良的他,本可以这样平静的继续下去,不幸的是,偏偏遇上了文化大革命。风起云涌,各个单位都疯了,学校也不例外。在这次运动中,好多老师都受到了冲击,其中包括李老师。他们被批斗,被改造,被限制自由,经受着无尽的磨难。最终意志薄弱的李老师,没能挺过那一段,漫长屈辱,极其不人道的日子,卧轨自杀了。听到老师自杀的消息,学生的我们,先是震惊,后是难过,再是无奈。听说有的人不是这样,他们从容的又挑了几顶“帽子”,盖在老师尚未干去的血污上。从此,老师的死,就像丢进大水泉的一粒石子,波纹尚未泛起,便沉了底。在当时,这消息对无关的人,可以像故事。可对老师年迈的父母和亲人,却万万不能,她们的感受,一定超过了撕心裂肺。多年过去了,不知老师身葬何处,*归哪里,打那以后,我不再听“小鸡毛”这支歌,也不去踢毽子,因为,一看到毽子上那几根鲜艳的羽毛,就会想起老师那一缕殷红的血。西斜的太阳过分夸张了人的影子。落日下的煤矿,一片幽暗。借着山顶上那一抹余晖,告别了*牵梦绕的小学遗址,也告别了今天的煤矿之行,把没有走到的地方,只能留给下次的归来。(赵明山.二零一八年四月一日)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